这是多年前的事了。

　　每天早上，我要面对的不是柴米油盐，而是如何唤醒熟睡中的小女儿。小女名怡然，但至少在新的一天迈出新鲜的第一步时，她怡然自得的梦境就被我搅乱，极不情愿甚至是哭闹着起床。经过简单的洗漱后，被我用一辆自行车载入了幼儿园。其时是早上六点三十分左右。然后我用极快的速度赶回学校，去面对我的那一群学生。我知道，作为教师，我要用一颗爱心去浸润他们，即使他们有时很调皮，有时爱恶作剧，甚至会拳打脚踢，闹得不可收拾。但他们稚嫩的目光、渴望成长的心愿是那样重重地击打着我，我压住心中的烦躁，平心静气地指出他们的不足，耐心细致地说服他们。往往在放学的铃声响过之后，我的心弦才又被女儿拨动。当在漫长的等待中最后一个被接出幼儿园时，她是欣喜的，我却有着长久的愧疚。

　　那年妻子在离城四十多公里的镇上工作，往返极不方便。妻子去上班时，她的学生们欢欣雀跃。后来，妻子打算换工作，她的学生们听说妻子可能不再教他们时，有的竟泪流满面。我不知妻子听后心情如何，我则想到生活原来也有公平的一面，得失互补，喜忧参半。

　　子欲养而亲不待。父亲在住院15天后溘然长逝。我想着他住院时经受的病痛的折磨，想着我给他喂饭时他的苍老之态，更想着他在病情好转时露出的笑容。那是怎样灿烂、慈爱的笑容啊。但是在那长长的雨季即将结束的时候，他走了，悄无声息，以至我不知是他到了另一个世界，还是我进入了梦境。随手抓一把，空气中都漾着他的熟悉的气息。这15天是他离我最近的日子，也是他向我告别的日子。我们相互倾心之后，他就神秘地消失了，留下的是隐隐的痛。而更痛心的是，母亲因父亲的离世而性情大变，我们与她的交流竟变得困难起来。艰难的岁月使他们相爱、相扶，而最后，生活给了他们一个永别。

　　生命中时常都有艰难的选择。太阳照常升起、落下，周围是熟悉的一切，而身处其中，你才会发现生活的多变。在我人到中年以后，生活揭开了它的面纱。那个月白风清的夜晚，失眠的我听着远处的虫鸣和蛙声、耳边的妻女均匀熟悉的呼吸、隔壁房里母亲辗转反侧的声响，突然觉得很心酸。然而，就在那一瞬间，幸福也漫上心头，有想哭的感觉。

　　第二天上班，依旧是熟悉的一切。但我更爱这个熟悉而又新鲜的世界。我活着，坚韧，执着。我知道，生活就像一条鱼，柔弱无骨，却坚韧异常。当你想捕捉它时，它悄然而逝，留下细细的水痕，让你无限伤感，无限惆怅。直到很多年以后，你才发现生命本是素洁的，只不过你被生活的面纱蒙住了眼睛，被世俗的尘埃迷住了心灵，看不透的你行走在生活的边缘，无法看清自己，看清生活。（叶志勇）